殊颜被眼前那一番触目惊心的景象给吓得吃了一惊,知道事有蹊跷,忙不迭地奔上前欲扶住她,可一时也撑不住她的跄跌晃动的身子,险些被一块儿拖倒在地。
“衣姐姐!”殊颜扶她坐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看着她虚弱至极的模样,脑子却又像是塞入了一卷麻线,凌乱纠结成了一团。“你怎么样?!”殊颜担忧地小脸皱成一团,在心底懊丧自己平日爱偷懒,师父教的那些个东西左耳进右耳出,要不然,今日她就可以助衣姐姐一臂之力了。
“没事。”纵使说话的同时,唇边还在流淌着血丝,素衣依旧自唇畔挤出笑容,宽慰焦灼急躁的殊颜。“大约是一时血气翻涌,没什么大碍的。你速速回独倚殿去,把我那卜卦的玳瑁龟甲拿来。”袖口擦过唇际,登时便在那以银线绣着出水莲的素色绸缎上留下骇人的红的印记。
“你现在这个模样还要卜卦求辞?!”殊颜紧紧抓住她颤抖的手臂,看着那殷红的血印,好似受伤的是自己,心疼得无以复加。感觉到她紊乱的心神,殊颜不由瞪大眼,一脸的不赞同:“先休息一下再说吧,到底是自己的身子要紧!”
“快去吧。”素衣闭上眼,喟叹般地从嘴里挤出三个字,却仿似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脸色呈现出极度骇人的惨白。
殊颜被她的固执给搞得哑然了半晌,气得鼓起腮帮子,想要跳脚捶胸大声怒喝,可最终,她只是咬咬牙,什么也没说,撩起裙摆,一阵风似的往独倚殿奔去。
凉飕飕的夜风吹拂着鼻翼,在这新鬼烦冤旧鬼哭的西苑冷宫,夜风摇动着竹林,素衣坐在地上,必须用双手撑着地面,才能支撑住自己那已被冷汗浸透的身子不至于摇摇欲坠。方才第一次开天眼之时,她的元神便已经损耗太多,按理,至少该要养息半个月才能再次尝试,可是,半个月,她没有耐心再等那么久了。逞能的结果换来如今的极度虚弱,她虽然不后悔,却也觉出难以压抑的震惊。
若不是固执地逞能要再试一次,她也不可能得知这令人无法适从的契机!
那七煞的线索是“邀君令”,而“邀君令”是七哥予她的定情之物,难道——
那命带七煞之人就是七哥?!
这个猜想在心中辗转,针扎一般,让她忍不住打起了哆嗦,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所推衍出的结果。如今已有了契机,自然要第一时间解开心中的疑虑,更何况,事关重大,她心中的疑虑若是不能尽快释清,要她如何安心?
以契机再卜上一卦吧!
或许一切只是她杞人忧天,寻错了方向,七煞和七哥一点关系也没有!
素衣只顾着忧心自己所推衍的契机,却没有发现,远远的回廊之下,有一个佝偻瘦弱的影子正在悄悄窥伺着她。
待得殊颜气喘吁吁地将玳瑁龟甲取来,素衣已是满脸豆大的汗珠,只是坐着便已经身形不稳,却执意起身,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玳瑁龟甲之上,起卜卦辞。
暗红色的血珠子缓缓滚过那深斑琥珀色的玳瑁龟甲,于指尖一并落下,在空中划过一道极优雅的亮弧,无声地落在地上,凄冷的月华下,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风起云涌,瞬息万变,也只是过眼云烟;爱恨情仇,悲欢离合,也不过旧时风景;富贵荣辱,奔波劳碌,也自可回归恬淡。拈花一笑,舒眉展颜,万事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素衣半垂着视线,咬着唇,直咬到血流不止,努力让疼痛刺激自己想就此眩晕,以逃避眼前看到这一切的欲念。她眸光黯淡空洞,神色一片死寂颓然,直直地盯着那卜出的卦象,惨白的容颜显出了从未有过的凄楚与憔悴。
那卦象赫然是周易第十二卦:天地否,乾上坤下。
此卦六爻皆是凶兆,最上卦是一个大坎卦,处于凶数位。里面也是乾变大坎,主隐藏,由原卦大乾变乾也是凶数。由卦象可得知,此乃无可化解的生关死劫——
倘若不是她的情劫,那么,便注定是他的命劫!
难道,一切真的是天意弄人?
摇摇头,任凭凉意瞬间袭上心头,一点一滴的结成冰,心口猛烈地震撞着,她气虚难稳,甜味再度滑过喉间,直冲嘴里,费尽力气才勉强咽下,凝聚起逐渐模糊的视线,耳边再也听不进任何的声音,一切的记忆都变成了悲凉的琴声和箫声,潮水般一涌而出,不可抗拒地纠结着她的思绪。
紫云山下,那情窦初开的念想;秦淮河上,那久别重逢的邂逅;独倚殿中,那如火炽烈的缠绵。她以为,那是上天赐予的最完美的缘分,圆了她多年来从未停息的祈求。可今日,她才知晓一切——
多么可笑而荒谬的两情相悦,一生相许,到头来,竟然只是老天安排的一段有缘无份!
下一刻,她再也无法抑制身体里紊乱四窜的真气,只觉得腹痛如绞,眼前不知不觉地一黑,耳边还响彻着殊颜的惊叫,整个意识却已跌入了无边的深渊之中……
******************************************************************************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