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南京两个月后,宋栖梧终于踏上了回程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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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忧心忡忡,去时一败涂地,这就是宋栖梧此趟南京之行的真实写照了。
肖楠坚持要来火车站送她,宋栖梧拗不过,只能坐着她的车一起过来。
火车即将进站,宋栖梧在站台上等候,秋风萧瑟,渲染一片离别之意。
一向洒脱去肖楠,此刻也不免有些伤感,一片沉默之下,宋栖梧想起来前日去向肖楠辞行,好友突然感慨的一句话。
“我总觉得,这可能是你我的最后一次见面,栖梧,若是以后我出了什么事,有条件的话,还请你替我照拂一下父母。”
宋栖梧突然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很诧异,却并不觉得很突兀。
当下国内的形式变化太大,肖楠他们要做的事,是与众人背道而驰的事情,时刻都将头颅挂在腰上,她有此预感,也是基于对现实情况的考虑。
眼下,离别愁绪的渲染,更让宋栖梧添加了几分担忧。
“肖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必要时,离开南京也是一种选择,无论想要做什么,总是要活下去,才会更有意义。
若是你有……不测,我定会奉养二老,直到他们百年。”
这是她当时回复肖楠的话,眼下人潮汹涌,站台上都是来来往往送行的人,有依依不舍,也有相互依偎,宋栖梧和肖楠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眼里含着的,都是希望对方平安健康的祝福。
火车的鸣笛在不远处响起,车辆徐徐进站,身边的人像沙丁鱼一般,陆陆续续的拎着行李挤进车厢。
宋栖梧静静的站在,肖楠笑着拍了拍旁边的行李箱,推了推宋栖梧。
“到了记得给我来电报,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武汉,看一看,你说的黄鹤楼和长江,到底有多么壮丽雄伟。”
宋栖梧笑着抿唇,眼里带着一抹骄傲。
“那是当然,看过了长江,再看看南方的小桥流水,真的是没有气势。
等你来武汉,我请你去船上吃江鱼。”
肖楠对于她这种诋毁自己家乡的行为十分不忿,道。
“行,到时候,要是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壮丽,我定要狠狠的撕你的嘴,看你还厉不厉害。”
宋栖梧抿唇轻笑,火车轻轻鸣笛,标志着他将要离开这座华丽的城市。
肖楠长叹一口气,将行李箱递给宋栖梧。
“七七,多保重。”
宋栖梧接过箱子,从身上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根链子,上面的一尊弥勒佛雕像尤为传神,笑意和蔼。
“肖楠,这是我带了多年的护身符,今天送给你。
南京不管是从经济政治地位上看,还是在中国的地理位置上看,都绝对不是久留之地。
肖楠,世道艰难。一定要平安的活下去。”
这是在1935年的深秋,也是宋栖梧和肖楠的最后一次见面,彼时的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不过短短的三年时间,南京就沦为了人间炼狱,肖楠和宋栖梧断了联系,至死也不曾再见。
至于那些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钱朗,钟叔,唐英,她们更是再未见过面,偌大的中国,或许他们都在活着,又或许,他们早已死在了1938年的那个冰冷的冬天。
阔别将近三月,武汉已经从去时的盛夏变成了深秋,唯一不变的就是码头上气船的鸣笛声,听起来永远那么的安定人心。
在之前离家的那么多年,宋栖梧其实是不太想念家乡的,外面的世界太繁华了,有太多的诱惑了,北京的学潮,上海的时髦,美国的开放。
套用蜀国刘禅的一句话,就是“此间乐,不思蜀。”
等后来在外面受了打击伤害,宋栖梧的第一反应还是逃回家里来,那时的她才意思到,武汉对于她来说,永远是心中最温暖的地方,是最安全的退路。
离家万里,曾经尤为讨厌的汽窗鸣笛声,也变得颇为想念,或许这就是念乡情节吧。
宋栖梧回来的时候,没有告诉宋儒言,为的就是想要给宋儒言一个惊喜。
黄包车沿着长江大道一路跑着,夕阳西下,半边天都是火红色的,宋栖梧的头发被江边的风吹起,变成了武汉街头,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黄包车一路跑的飞快,将宋栖梧拉到了宋家大宅,宋栖梧给了钱,拎了箱子,一路飞奔进家门。
一进门,一股很大很浓的药味传了过来,宋栖梧心里一个咯噔。
她离家以后,每隔几天,就要给家里人发电报,也没听说家里有谁生病了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一股子药味?
她提心吊胆的就朝着父亲的卧房里跑,宋儒言正在写字,被女儿大力撞门的声音惊到了,先是一愣,再是惊喜,而后又板起了脸。
“怎么冒冒失失的,发生了什么事?”
宋儒言在思想上很新派,其实骨子里的礼仪还是很守旧的,他虽然支持女儿出去见世面,长见识,在礼仪举止方面,也还是要求很严格的。
无奈宋栖梧幼年时很是顽皮,他的许多想法,碍于夫人爱护女儿的原因通通搁浅而无法实行。
好在宋家还有一个宋启瑜,宋栖梧怕这个大哥怕的要死,凡是他说的,没有不听的,所以在礼仪方面才学了个囫囵个。
像今天这种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样子,宋儒言足足有十年不曾见到过了。
“父亲,您身体还好吧?”宋栖梧将宋儒言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发觉老父的脸色红润,没有生病之像,这才放下心来。
宋儒言反应过来女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问,长叹一口气,才道。
“为父身体很好,只是你大嫂,得了肺痨,恐怕是……”
宋栖梧简直是不可置信,大嫂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岁左右,正值壮年,怎么会得上肺痨这种病。
“怎么会?不能治吗?咱们可以去医院啊,现在的医术这么发达,一定能治好的。”
医院连肖楠那样的肿瘤都可以开刀治好,怎么会连一个小小的肺痨都治疗不了?
宋儒言显然也很无奈,然而他一向敬畏生命,信奉生死有时,有些事情,看的淡了,伤心也就会少了许多。
“治不了了,你大嫂发病都快一年了,她一直都瞒着不说,郎中也说是百日咳,所以就一直拖着,把她的身体都拖垮了,是医生让我们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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