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刚刚触及的时候有点软，也有点烫，再按下去时又很硬，但始终完好无损，光滑如初。
活着的感觉，似乎，挺好。
装甲车一如既往地行驶在颠簸的道路上，车内的众人一如既往地安静平和，一切都和刚刚见到时没什么两样，除了俞理。
俞理觉得自己变了，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有多不一样，俞理也说不清楚，反正自从他疯狂地朝着自己脑袋开了第一枪之后，他就有些不像他了。
俞理觉得以前的自己就算是再颓废再绝望，对于自杀这样的事情也仅限于想象而已，哪怕他知道自己会重生，也下不去手，只会在心里默默发泄一番，然后咽下眼泪继续熬下去，就像将脑袋埋入沙土中的骆驼，只顾眼前，不管身后。
这其实是一种逃避，明知熬到最后还是会死，还是会重生，可依然会抱有幻想，也许熬着熬着就熬过去了呢，也许这次死了就不会再复活了呢，也许下一次睁开眼睛就回到了原本的生活了呢？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一刻的俞理却像是脑子里某根“理智”的弦突然绷断了似的，突然疯狂到直接举枪自尽，而且是连续不断地延续着同一个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极其果决。
重生，开枪，重生，开枪……
俞理，或者说不像俞理的俞理一连用了七八条命的代价换来的，是一个全新的自己，连续的自杀并没有如他当初料想中那样令人彻底疯癫崩溃，反而是在一次次地生死轮回中重塑自我，让意志变得坚硬强大，压倒了对死亡的畏惧。
改变的除了精神意志，还有肉体习惯，那把改变自己命运的手枪最初是在枪套中的，枪套是绑在大腿处的，而且枪套是有锁扣扣住的，俞理本人也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真枪，可那时的他拔枪动作却及其迅捷，一气呵成，一次也许是巧合，可次次如此，怎么看都是经年累月用枪的熟手。
要知道之前无论是指挥官的话语中，还是周围人之前看自己时的表情，都无比清晰的表明，自己只是一个新兵来着。
现在想来，这里面真真是有古怪。
俞理无法知晓这些古怪变化的由来，也无暇浪费时间去猜测，因为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曾经在绝望时对自己未来处境的可怕猜想俞理并没有忘记，甚至他的连续自杀成功后却一次又一次重生更是有力的证明了这个猜想，但现在想来，这其实并不合情理。
所谓的无限，就和永动机一样，是个伪命题。
如果重生是真实的，且不说逆转时空回到过去需要用到的科技手段得高等到何种程度，逆转一次也就算了，如果真的毫无限制，这片宇宙恐怕都得崩溃了吧，能量守恒要不要了？
同样的道理，如果不是重生，只是意识在不同克隆身体间流转，只为了让自己迷失其中，相信也就相信了，可这不是将他俞理一个人关在某个小房间，让他相信外间已是末日，只有他一个人活着那么简单，而是构造了一整个世界！
布置了那么大的场景，动用了那么多的群众演员，还得在自己每一次死亡后重新将场景一模一样复原，仅仅是为了愚弄他一个人，慢慢将他逼疯崩溃，什么仇什么怨啊？
俞理想象不出到底会有怎样一个财大气粗的傻子会舍得来陪自己这么个小人物来玩，哪怕是外星傻子也不行。
所以俞理觉得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并非真实的，也许是某种虚拟真实系统之类的玩意儿，他的意识身处其中，他所感受到接触到的都是虚假的，被模拟出来的，痛苦也是。
如果俞理的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新的问题就来了，将他弄进这个系统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目的是什么？以及，最重要的，为什么是他？
第一个问题意义不大，不是不重要，而是可能性太多了，企图毁灭世界的邪恶势力，企图拯救世界的政府有关部门，漫天神魔，外星人等等等等，反正不会是俞理现在能有机会和资格知道的，但肯定会在最后浮出水面，真相大白，所以俞理也懒得费心去想。
抛开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不谈，俞理相信，无论是什么人，什么势力，既然让自己出现在这里，并且反复经历同样的场景，其背后肯定存在有必要的理由，只是受限于自己的进度缓慢，还不能发掘出相应线索罢了。
由此展开联想，俞理进一步猜测认为如果自己出现在这里是背负有某种目的或者任务的话，那么这种所谓的无限重生，或者更契合一点叫任务重置的机制并不会是真的不限次数，或者不限时间，只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能尽快完成任务或实现某些不可告人目的。
这么一想，俞理觉得自己之前所遭遇的便可以解释得通了，死亡是一种保护机制，重生则是提醒，俞理相信，如果是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或者经验丰富的特工，哪怕刚开始会被蒙蔽，但只要死上那么一回，相比会立马明白其中所蕴含的不同寻常，可出现在这里的为什么会是他？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可怜打工人？
打工仔就没有人权了吗？普通内卷都满足不了是吧？竟然需要内卷到这种程度了吗？那专业人士还不得是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啊？
如果自己还在原本正常的生活轨迹中，看到这样的小人物拯救世界的故事，俞理相信自己一定会乐在其中，可现在主角换成了自己么，他只想疯狂吐槽。
而他对于未来的规划也逐渐在脑海中形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沿着已经被预先设定好的进程继续走下去，让困惑得解，让一切真相大白，到那时……
俞理双目微眯，微不可查的哼声顺着牙缝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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