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景德宫。
月华初上,红墙绿瓦下笼罩着层层叠叠昏暗,疏星几点,便将宫门前提在女子手中的宫灯映得更亮。
宫门前身着宫装的女子粉面寒春,微微扶着肚子,朝远处眺望。
“娘娘,您先进去休息休息,陛下说不定一会儿就来了……”宫娥忍不住劝道,瞧了眼她的肚子,便越发紧张起来。
现在,整个归澜皇宫中,最不敢招惹,最不敢得罪的便是这位。
若一个伺候得不好,便是砍头丢命的大罪。
龙儿提着宫灯,拨开她的手,伸着脖子期待的望着远方,忍不住笑:“不碍事,我等他,习惯了。”
不一会儿,便见道上有轿撵缓缓而来,太监尖细唱道:“陛下驾到。”
还未至宫门口,宇文觉便瞧见龙儿带着宫娥站在宫门口,似是等了许久模样,他忍不住生出几丝心疼,及至宫门口下了撵,方才托起她的手,无限爱怜道:“龙儿,不都说了,你不必在门口等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到景德宫的。”
龙儿笑得温柔,“四郎是龙儿夫君,龙儿等夫君回家,那有什么打紧的。”
宇文觉亲了下她的额头,伸手将人拥住道:“朕说不过你,朕也不想说过你。”
“四郎整日批阅奏折,饿了吧,龙儿做了些吃的。”龙儿抬眸,眉眼弯弯,将人挣脱,撒娇道:“就算你不饿,我肚子的孩子也饿了。”
宇文觉“嗯”了一声,拉着她进了景德宫。
白裳从拐角处出来,摸了摸下巴,“凌光,你说我十四姐,为什么要生宇文觉的孩子?不会真是爱上他了吧?”
她迄今为止,百思不得其解。
“师傅,我瞧着,十四姑姑看陛下的眼神倒是爱恋的很,不像是假的。也许,十四姑姑很早就爱上陛下了呢?天策府传出的那些命格,也就他们自己知晓,谁知道有没有那么一些破烂事儿?”凌光从一开始就有些怀疑天策府的动机。
遇到十恶琉璃盏时,这种怀疑便越发浓重了。
白裳不语,只觉归澜皇城上空笼罩着层层疑云。
约莫三更时,万籁俱寂,白裳踏进了景德宫,一路上宫娥侍卫悉数浑水过去,她推开寝殿的门,挥手间整个寝宫中的灯倏然亮堂。
床帘被“唰”一声拉来,龙儿起身皱眉警觉的唤了一声:“谁!”
“十四姐。”白裳挑了把椅子坐下,将腰间的香囊解开扔在地上,幻化出韩颜形体。
龙儿抿了抿唇,瞥了眼地上昏迷的韩颜,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十九……”
白裳一阵触动,伸手将龙儿抱住,眼眶有些灼热,“对不起,我来迟了,我……”
“你没有来迟,”龙儿哽咽了一下,放开白裳,瞥了眼韩颜道:“那皮囊是我给韩颜的,我再也用不着了。”
白裳微震,难以置信的蹙眉:“为什么?”
“我爱陛下,我愿意顶着别人的皮囊与陛下白头偕老。”龙儿抓着白裳的手定定道:“十九,你懂么?我爱他,可若是他知道我是谁,彼时即便他不想治我的罪,朝堂大臣也得治我的罪……”
“你……你不想我死吧。”龙儿抓着白裳的手紧了紧,抿唇央求道:“不管你信不信,十九,我是真的爱他,我是为了他才回到郢都的。”
她说得信誓旦旦,白裳眉头越皱越紧,拨开她的手,一时之间竟乱成一团麻,“爱是什么?爱他,以至于你愿意为他一辈子隐姓埋名?万一他爱你容颜,万一他只爱你一时呢?你何必搭上自己……你现在,可以跟我走的。”
这还是她熟悉的燕泷么?果断决绝,处理问题时素来不拖泥带水的燕泷。
多年不见,她竟觉得有些陌生。
“如果你爱一个人,便不管他会不会爱你天长地久,也不会管他会不会爱你全部,只要你爱时,你便会为之付出牺牲一切。”
宇文觉未登基时,乃是先帝第四子,天资聪慧,为人八面玲珑,乃是不少闺秀的乘龙快婿。
白裳依稀记得,燕泷曾拉着她坐在茶馆二楼,瞧着下面骑马行过的青年才俊,瞧见宇文觉时,还专程下楼冲过去差点儿撞上宇文觉的马,被宇文觉英雄救美了一番。
再来,便是当年九堀山上偶遇,宇文觉上山时被毒蛇咬了,命在旦夕,凑巧是燕泷路过,为他吸了腿上的毒液,拖着他好不容易下山找了个大夫诊治。
说来,一个女子将五大三粗的男子从山上脱下来,又是自小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白裳委实佩服。
难不成,燕泷便是那时候瞧上宇文觉的?
“你当真,不愿意换?”白裳有些恼,不懂她说得那些个情情爱爱是为何物。
龙儿说得笃定,目光灼灼盯着她:“不换,左右不过一张皮囊罢了。”
白裳挥手收了地上韩颜,别在腰间,踟蹰了片刻方才问:“你在宫中,可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说,奇怪的事情?”
“怎么了?”
“没什么……”白裳将到嘴边的话悉数塞了回去,抚了抚她的额头道:“以后我还会来看你的,好好休息。”
龙儿点了点头,唇角翘了起来,“谢谢你,十九,你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白裳怔了怔,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将燕纯身在寒山脚下的事情说出来。
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头顶一股魔气侵袭而过,带着浓烈腐臭的味道,龙儿脸色顿时刷白,紧张的抓着白裳,眸底惊惧异常,“他来了……怎么办,他要来杀我了!”
龙儿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你别怕,我去解决。”白裳嗅到那股味道。
她化作一道流光往外而去,于夜空下祭出斩荒剑,抬眸便见韩则身着黑衣,提着一柄长剑,脸上带笑,眸底却带着狠厉的杀气:“别拦着我,我要杀了他!”
他手中的长剑甚至有几分颤抖,死死瞪着白裳。
“那你也得问问本座的斩荒剑!”白裳对于他从烟波河水中爬起来并不意外。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找来了。
韩则笑得肆意,玩世不恭中带着几分邪气,长剑直直指向白裳:“那便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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