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亲王的不义之举,萨哈心里也很清楚。
他不忠又不义,早已两面不是人。
萨哈深知自己没能坚定立场是大错特错,是“忠”或者是“义”,他总该选一条路走的,可是他有了私心。
他既想得到君上的重用,又想得到亲王的垂青……他真的太贪心了。
其结果便是君上和亲王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或许君上不该欺骗亲王说,西凉会出兵助他讨伐景霆瑞,可要是君上若不这么做,亲王就会寻求其他势力的帮助,那些随时会把亲王活活献祭的贼子,早就等着亲王去上门求助了。
君上是为了保亲王的性命才假意答应帮忙的,这件事萨哈一直清楚,可是从未告诉过亲王。
他透露给亲王的只有君上一早就打算欺骗他这一“事实”,当亲王得知西凉王从未想过要出兵帮助自己,还和景霆瑞达成盟友时,自然是气到内伤,还吐了血。
君上永远都不知道亲王对他的愤恨,有自己的推波助澜。
为何要借机抹黑,大约是……嫉恨吧,嫉恨君上是那么自然地来到亲王身边,得到他的注意,又是那么坏心眼地往亲王的酒里下药,理所当然般得到了亲王……
而亲王对这些事懵然无知,因为他不会防着身边的人,更不会提防他认为是“好兄弟”的人,与人为善、用人不疑——大约是亲王最大的弊端了。
亲王是一个好人,但不是一个完美之人,有时连萨哈都会觉得亲王太笨了,难道看不出来自己是细作吗?有时候又会拼命骂自己,怎么对得起亲王一直以来的真情相待?
纠结到了最后,他既没有办好君上的差事也没有讨得亲王的欢心,他失败了,彻头彻尾的失败。
现在君上要赶他走,他甚至连个去处都没有。
不知是否因为萨哈一直跪在那里不动,乌斯曼又开口道:“不会这最后的一个命令,你都不从吧?”
这话大大刺激了萨哈,他愧疚得面红耳赤,两颊都是泪,想要说什么,最终开不了口,而是跪地叩了三个重重的头。
萨哈额头磕破了,满脸是血,他起身离开御书房,撞见正守在门前的济纳雅莉,很显然她是在防着自己,怕自己对君上不利。
看到昔日的同僚也不再信任自己了,萨哈心里很痛,但也觉得自己活该。
除警惕外,济纳雅莉脸上还有另外一副表情,那便是“厌弃”,对此萨哈并不感到吃惊,因为一旦被君上视为弃卒,就会被所有人厌弃继而彻底遗忘。
这在王宫内是司空见惯的。
萨哈对故作高冷的济纳雅莉淡淡的笑了笑,突然想明白似的,抬着头挺着胸,一改来时的萎靡之姿,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济纳雅莉不免错愕,但还是抬手一扬,示意侍卫“护送”萨哈出宫。
天快要亮了,乌斯曼面前的酒壶也已经空了,唯有杯中还有半盏清酒。
他端着酒杯若有所思地看着,晨曦透过高悬的花窗在御案上透下斑斑驳驳的影子。
连杯中也有那样弯弯曲曲的暗影,就像……杯弓蛇影。
乌斯曼用大燕语默默念叨:“杯弓蛇影……”
要向炎解释清楚一切并不难,难就难在被萨哈背叛过的炎,还能不能重拾信心,再去信任另外一个人——那个设计并操纵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炎炎,恐怕你的心就如本王杯中之酒,已经寒透了吧。”乌斯曼苦涩一笑,右手紧捏杯沿,连酒洒了出来也无感觉。
“君上!”济纳雅莉突然闯入,气息急促,直接单膝跪倒,“萨哈他……从长廊跳下自尽了。”
乌斯曼一怔,继而拧眉道:“萨哈,这就是你最终选择的去处么……”
“罢了。”乌斯曼轻轻放下酒盏,“既然人都死了,济纳雅莉。”
“末将在。”
“让人去廊下收拾干净。”乌斯曼从御案前起身,望着窗外的万丈金辉下令道,“这件事不许让永和亲王知晓。谁若敢透露半个字,杀无赦。”
“末将明白!”济纳雅莉下去收拾善后并进一步封锁消息,她认为君上想要保密此事,是不想让亲王觉得君上是一个无情之人。
虽然君上就是一个无情之人,但他对于亲王还是很有情意的。
所以君上想要掩盖萨哈的死,济纳雅莉并不出奇。
乌斯曼留在书房里,霜牙来了,打着大大的哈欠,一副懒洋洋还没睡醒的样子,趴倒在乌斯曼的脚边。
乌斯曼俯身抚摸着它的头道:“他只当一死便算了结,情也好、债也罢,全都清干净了。可是炎却会记得他一辈子,会为他难过,会懊悔自己是否说错什么、做错什么才导致他的死。但是牙牙,这些事从来都不是炎的错,他根本无需为此伤心难过。”
霜牙被摸得舒服,歪着头,也不知听懂了乌斯曼的话没有。
“本王不会让他的心再被伤害一次。在本王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他。”乌斯曼自言自语的说完,突然叫道,“雅尔塔。”
“卑职在。”雅尔塔推开门,恭敬地走进来。
“督促明月公主今日离开天鹅宫。”乌斯曼继续撸着霜牙的大脑门,“就让霜牙去送送她吧。”
“今日?”雅尔塔从不会质疑对乌斯曼的命令,但明月公主向来与王室,不,是与君上交好,她登门做客都还没见着君上的人,这就要赶她走?
“对,就说本王身体欠安,不能见她,以及她的父母想她了,让她速回部落。”乌斯曼睁眼说瞎话,“另外,让菲拉斯来。”
“是……。”明月公主并非骄纵刁蛮之人,雅尔塔记得君上还挺欣赏她的聪慧。当然君上对公主并无他意,不然早就去提亲了。
但是君上怎么突然就对公主避之不及,如见瘟神,这点雅尔塔还是想不明白。
难道和同住天鹅宫的亲王殿下有关?雅尔塔突发奇想,可又觉得不大可能。
“还有事吗?”乌斯曼问。
“不,卑职立刻就去传召菲拉斯大人。”雅尔塔发现自己竟然在乌斯曼面前发呆,吓得额头冒出冷汗,赶紧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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