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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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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实现他们的计划,迈克尔·亨查德为苏珊租了间村舍,当然是以纽森太太的名义。村舍位于地势较高的城西,距罗马墙不远,掩映在林荫路旁。今年秋天,这里的夕阳似乎散发着比别处更加金黄的光芒,随着时间的推移,浓密的树叶挡住了高处的阳光,低斜的余晖穿过枫树最下面的枝桠,透过小屋绿色的百叶窗,给地板镀上一层光芒。从起居室向外望去,可以看到远处城墙边的枫树和树下隆起的土冢与土堡。这些怀旧的景致时常能勾起一丝忧思之情,倒让这里成了一处舒适的所在。

母女二人在这里安顿下来,还雇了一个身穿白围裙的仆人。一切收拾妥当后,亨查德来这里拜访过一次,坐下用了些茶点。亨查德来拜访的时候,和苏珊用很平常的语气交谈,小心翼翼地瞒着伊丽莎白。亨查德似乎对这样的场面颇有兴致,可他妻子却不怎么高兴。市长拿出了买卖人的果断,一次又一次地登门拜访。为了这个要优先补偿的女人,他好像给自己立了一套严格的、机械的规矩,不惜牺牲泽西女孩儿和自己的感情。

一天下午,亨查德来访时女儿不在,于是他干巴巴地说:“机会难得,你定一下婚期吧,苏珊。”

那可怜的女人挤出一丝笑容。她只是为了女儿的名节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她并没有觉得欢喜。她实在是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同意这样的决定,而没有勇敢地让女儿知道过去的真相。但“肉体却软弱了”[25],真正的解释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

“噢,迈克尔!”她说,“很抱歉,这件事耽误了你的时间,给你添了麻烦,我并没有想要这样!”她望着他,望着他那副富人的打扮和他买来的家具——在她眼里,这些都是华丽和奢侈的。

“这没什么。”亨查德粗犷而温和地说,“不过是间村舍,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至于耽误我的时间……”他黝黑发红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满足的神情,“我现在有一个非常得力的助手帮我照顾生意,我还从没找到过像他这样的人。我很快就可以把一切事请交给他来打理了,这样我就能拥有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比这二十年来都多。”

亨查德来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有规律,卡斯特桥的街头巷尾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后来已然变成了公开的讨论:这位独断专横的市长被那有教养的寡妇纽森夫人迷得魂儿都丢了。大家都知道,他在女人面前一向高傲、冷漠,见到女人也是沉默寡言,因此这样一桩对别人来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就招来了尖刻的非议。市长居然会选择这样一个可怜兮兮的柔弱女子,真叫人想不通,除非是为了亲上加亲,跟浓烈的感情不沾边——人们都知道他们之间有些亲戚关系。亨查德夫人的脸色苍白得厉害,男孩们都叫她“幽灵”。有时两人沿着那些步行路(人们就是这么叫城墙边的那些林荫路的)散步,亨查德若是听到有人喊这个绰号,立刻就会黑着脸,凶神恶煞地看着那些倒霉孩子,却什么都不说。

亨查德加紧为自己和面色苍白的苏珊的结合——不如说是复合——进行准备。亨查德执拗、坚定的态度说明他是堂堂正正的。从亨查德表面的行为举止来看,谁也不会相信,虽然他那荒凉的大宅里上演起一片忙乱景象,其中却并没有恋人间的火花或浪漫的心跳。他决心做的无非三件事:一是要补偿曾被他冷落的苏珊,二是要给伊丽莎白—简在父亲跟前构筑一个舒适的家,三是要用一系列补偿附带的锋芒来惩罚自己,其中一项就是,亨查德与一个地位相差悬殊的女人结婚,实际上降低了自己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

婚礼当天,一辆四轮马车停在门外,迎接苏珊·亨查德和伊丽莎白—简去教堂。坐四轮马车,苏珊·亨查德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这是温暖的十一月里一个无风的早晨,细雨如丝,落在人们的帽子和外套上,沾衣不湿。教堂门口只零星站着几个人,可里面已经挤得满满当当。在场的人中,除一对新人外,伴郎法夫瑞是唯一了解婚礼双方真正关系的人。然而,这个苏格兰人阅历太浅,思虑过重,谨慎有余,总是执着于事情严肃的一面,以至无法在此场合欣然入戏。他要是有克里斯托弗·科尼、所罗门·朗威斯和巴兹福德等那群人的特殊天赋就好了。可惜他们对这个秘密一无所知;随着离开教堂的时间渐渐临近,他们来到附近的街上,闲聊了些自己对这桩婚事的看法。

“我在这城里住了四十五年,”科尼说,“还从没见过一个男人熬了这么多年,最后却挑了个这样的!南丝·莫克里奇,看来以后你也有机会啦。”这话是冲着他身后的一个女人说的,伊丽莎白和她母亲在卡斯特桥住下的时候,就是这个女人在众人面前揭发了亨查德的变质面包。

“嫁给你或者他这样的人才是自找晦气哩。”女人回答说,“克里斯托弗·科尼,我知道你是什么货色,所以你最好少说话;至于他……(她压低声音)听说他原来就是个教区的穷学徒——这话我真不想说出来——不过是一个教区的穷学徒,刚开始还不是一穷二白,跟只吃烂肉的乌鸦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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