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柯维张了张口，似乎要辩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确是因为妻子的缘故偏宠了些依思。
只是这份溺爱让他的女儿愈发无法无天。
“如若依思不逃，我还可以当作没有这个人，就让她在监歧都，再不见天日。”
依柯维猛地抬眸看纤蒙，眼底尽是不可置信，还没开口，纤蒙就继续说了下去。
“现在她不仅逃了，还挑在龙抬头这个热闹的日子，然幽都知道了，这个罚就是必须的了……”
“不行！阿思她……她……”依柯维喃喃着，却还是没有找出一个理由。
“依柯维，你猜依思会不会回来找你？今日正午，我把你绑好了在鉴光台……”
“如若你的好女儿来救你，只要她日后安生，我就不追究。要是没有……”纤蒙冷笑了一声，却没说下去。
——二月初三，灰色神明携侍女从故今城抓回来依柯维，预准明日问罚。
——二月初四。
今日有些灰蒙蒙的，不知是要降雨还是干什么了。
鉴光台。
依柯维被麻绳捆紧了扔在鉴光台上，一旁的仪官宣读罪名，读罪触何律，读量刑几何，读几时问刑。
依柯维垂着头，正午还得一个小时，如果依思有心要救他，纤蒙早就把消息散出去了，是肯定赶得到的……
可是，她会不会来？
还是来了却只在人群中呢？
依柯维朝底下的人群望去，不出一小时，他就要被推到罚恶区，锋锐的刀会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疤痕……
或者是割下肉，或者是一刀割在喉咙，又或者是斩下首级……
天更暗了，这不像纤蒙受刑那一次，这次的天没有任何可透光的边角。
没有任何希望。
整个然幽都在惶惶的黑色之下。
随着时间的一滴一嗒，仪官已经准备叫人把依柯维拉到罚恶区。
纤蒙在一旁，礼官侍在她身侧。
“正午时到——”仪官高喊。
依柯维被推到罚恶区。
执刀人高举大刀——
“轰隆隆”
比刀更先落下的是雷，光一闪而过，雷击在一个人身上，人群退避而开——
依柯维猛地挣脱开了绳子，跑向那个被击中的人。当过神明的人，怎么可能挣不开小小绳子呢？
仪官正要拦，转头看纤蒙对她摇了摇头。
那个被击中的人是依思。
雷电很不巧地，击中了她的心脏。
白色旧衫添了些焦黑，血液色浅不可见。
“阿思！阿思！！！”
这位已经不年轻的先生抱着他唯一的女儿嘶吼着。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女儿艰难地抬手想拭去他的眼泪。
可是她没有机会了，心脏破败不堪，连疼痛都觉得惘然。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半生忙忙碌碌，他有了妻子，可后来没有了。
他还有一个女儿，于是他尽力去照顾，尽力去满足。
可是他的女儿死于天灾。
那只艰难抬起的手最终还是落下去了。
这位苍老的父亲嘶哑地吼着，喉咙却没再发出声音。
泪水淹过了所有，这一切都仿若假象。
可是没有如果。
他将一个人度过余生。
初春的然幽没有雪，乌云没有带来雨。
最终死去再不复归的是他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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