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皇后薨过之后，裕王自然被交给了沈贵妃抚养。
那贵妃虽说比昭贵妃年轻数岁，可惜生安宁公主的时候身上落了斑纹，恐怕再难得宠。
这样一来，太子的位置几乎已经坐稳了。
居正恐怕是因为削藩之事走露了风声，被弹劾为难，反倒被皇上指了这么个位置。
她凝神想着，正欲开口说句什么，忽然只觉得喉头一痛，呼吸突然就喘不上来了。
昭贵妃正等着同她闲聊家常，谁知这小道姑脸色一变，呛咳了几声，竟在帕子上落了口发黑的污血。
“传……传太医！”昭贵妃脸色一变，慌张起身，举手无措道：“晏大人！晏大人！”
晏晚忍着喉间的剧痛，竭尽全力抬手指向桌上已经批好的注解。
“凝月！把东西收好，谁都不许看见！”昭贵妃厉声道：“太医呢！”
晏晚倒在地上，已经窒息的蜷起身体，连剧烈的喘息声都只剩气音。
与太医一同赶过来的，还有原本在喝茶听戏的皇上。
朱厚熜原本得知大同渐安，这小道姑也毫发无损的回了京城，难得想找点乐子。
得知消息的时候，他眉头拧的让李公公越说声儿越小。
怎么回来先是大病了三日，进宫同皇后说两句话，还吐了血了？
昭贵妃眼见皇上来了，脸上的惶恐更甚，她一面安置着太医宫女照顾已经疼昏过去的晏晚，一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怎么会没说两句话，就中毒吐血了？
她忽然呼吸一滞，想到了那盘柿饼。
怎么会……
壡儿贪甜，又喜欢吃柿子，这宫里隔三差五便摘些莲花柿来晒成柿饼。
倘若刚才壡儿也在，岂不是连他也要一同遭殃？！
昭贵妃越想，脸色越发苍白，她仓皇的转过身，咬牙看向自己的贴身宫女：“去，把桌上的那盘柿子拿过来，给太医看看！”
朱厚熜听到这话，反应了过来：“她吃了你宫里的柿子？”
“回皇上，这柿子原本……是供给壡儿的，”昭贵妃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咬唇道：“还请皇上彻查。”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晏晚晕晕乎乎的醒了过来。
耳边是嘈杂的人声，还有明黄与宝蓝的两抹影子。
昭贵妃见她依稀醒转，关切道：“晏大人！”
晏晚略有些吃力的扶着她的手坐了起来，喉间的肿痛依旧烧灼般难受。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句什么，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怎么可能？！
晏晚神色一凛，抬手搭上自己的脉搏。
中毒之象，自己这是……被毒哑了。
“太医那边刚禀了消息，说你吃过的柿子里，被蹭过生半夏的粉尘。”朱厚熜脸色阴沉道：“你这是为壡儿……又挡了一劫。”
晏晚皱紧眉头，再度探自己的脉象。
心里完全没有底。
还能不能开口说话，还要多久才能开口说话，她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晏大人……方才宫中有个扫洒的婢女投了井，恐怕是畏罪自杀，”昭贵妃一脸愧疚道：“我会同皇上彻查此事的。”
晏晚张了张嘴，试图让自己发出些声音，偏偏完全无济于事。
她抬手握住自己的喉咙，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朕已经问过太医了，也许要针灸拔毒才可以。”
不……不……
晏晚挣扎着坐了起来，接过一旁宫女的纸笔，断断续续地写道：
『那半个柿子还在吗』
昭贵妃冲太医使了个眼色，后者慌慌忙忙端着那被咬了两口的柿饼快步走了过来。
她重新看向这毒哑自己的柿子，伸出食指，在那柿霜上蹭了一下。
要何其有心，才会在这柿霜上滚半夏碾作的粉。
若是她方才无意关心太子的事情，把这整个柿饼都悉数吃掉，毒量恐怕足够杀了她。
接连的事情让晏晚头皮发麻，几乎脑子里全是混沌一片，完全转不过弯来。
不，还有个人可以帮她。
沈落如。
似似窝在藤椅上，看着给花卉浇水的沈落如，闷闷地又啃了一口驴打滚。
虽然豆沙和糯米都很好吃，可也太粘牙了些。
沈落如瞥了眼她那小模样，失笑道：“当心坏了牙齿，你徐爹爹又要来找我麻烦。”
“我还想找他麻烦呢。”似似气鼓鼓道：“当初他叫我保护那家人，后来人家半夜搬家了，我爹居然都不跟我知会一声！”
沈落如愣了下，想起来了什么，迟疑道：“这……”
夏言已经被赐死的事情，恐怕她还不知道。
“恐怕是你爹太忙，没时间同你讲。”她转换了语气，安慰道：“你看你晏姐姐，不也忙得都没时间找咱们么。”
话音未落，婢女推门进来，通报了一声：“晏大人来了。”
“嗯？”沈落如挑起眉毛，笑了起来：“快迎她进来。”
徐似似眼睛一亮，跟着从藤椅上滑了下来。
晏晚再踏进这府中的时候，不知不觉已较从前清减了许多。
她神情疲倦，面容苍白，明显情况不太好。
沈落如同似似一起迎她坐下，两人皆未开口，各自皱眉凝神，抓着她的一只手沉默了一刻。
“你怎么中毒了？”
“你怎么被毒哑了？”
晏晚只觉得后脑勺沉沉的疼，偏偏自己也没治过这种情况，索性靠着沈落如，半晌叹了口气。
还以为京中有变，是指徐阶和居正他们要出事。
谁知道祸事全砸到自己身上了。
“这也忒毒了些，”似似拧起眉毛，用苗语骂了句脏话，低头便从袖子里掏出虫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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