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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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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斯特桥竞技场只是当地的叫法,它是不列颠尚存的数一数二的罗马圆形竞技场。

卡斯特桥的每一条街道、小巷和辖区都透着罗马的味道。它呈现出罗马的风格,彰显着罗马的艺术,掩埋着罗马的逝者。若有人在园子里挖上一两英寸,定能发现在此悄无声息地沉睡了一千五百年的某位高个子士兵或显贵。他们通常躺在椭圆形的白垩粉土坑里,像是未破壳的雏鸡;膝盖蜷在胸前,有时身旁还散落着断矛;他们胸前或额前放着青铜领针,膝边摆着瓮罐,颈边放有水壶,嘴边还有瓶子。卡斯特桥的老老小小在经过这熟悉的场面时总要转过头,用神秘、揣度的目光凝望片刻。

卡斯特桥想象力丰富的原住民若是在自家花园里发现了一具比较新鲜的尸骨,也会不大高兴,但对这些年代久远的尸骸,他们早已无动于衷了。他们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生活的时代与如今有着天壤之别,愿望和想法与我们相去甚远。他们与活在当下的人们似乎隔着一道幽灵也难以跨越的鸿沟。

卡斯特桥竞技场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围场,南端和北端各有一个入口,遥遥相对。因为内部结构带有坡度,因此有人称它为约顿[18]的痰盂。卡斯特桥竞技场之于卡斯特桥,就如同竞技场之于现代罗马,而且它们的规模也同样庞大。在这样寓意深远的地方,傍晚是最能领略它真实一面的时刻。黄昏时分站在竞技场的中心,正午匆匆一瞥所无法体会的感觉便会慢慢浮现,随着时间的流逝,你能愈发领略到它真正的庞大。这个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圆形竞技场充斥着悲情、敬畏和寂寥,不过它的位置四通八达,因此常常成为人们私下会面的地点,比如密谋使诈,或是在发生分歧与争执后试探地见面,但有一种最常见的约会却很少发生在这里,那就是恋人间的甜蜜幽会。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里通风良好,隐蔽幽静,出入方便,却没有人愿意在这片遗迹上谈情说爱,这是很值得推敲的稀罕事。或许是因为这里让人觉得不吉利。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且不说卡斯特桥竞技场最初进行过各种血腥的竞技,就说说过去发生的一些其他事情吧。城里的绞刑架在竞技场的一角立了许多年,1705年,一个女人因为谋杀亲夫被绞了个半死,接着当着上万人的面被活活烧死。据说烧了一段时间后,女人的心脏突然爆出体外,吓得那些人谁也不敢再吃烤肉了。除了这些古老的悲剧外,最近还有人在这里打架斗殴,险些闹出人命,不过不爬到竞技场顶层是绝对看不到的,而当地人每天的活计很忙,很少有人愿意大费周章地爬上去。因此,尽管卡斯特桥竞技场靠近设有关卡的大路,可即使是大白天,里面的恶行也难以为人所知。

近来一些男孩把这里当成了板球场,想为这里添一丝欢快的氛围。然而由于上述种种原因,这种快乐的游戏似乎也让人意兴阑珊。竞技场中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挡住了路人赞赏的目光,拒绝了外界的每一句赞美,将一切拒之门外,只留天空为伴。在这样的场地嬉戏无异于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演戏。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因为男孩们胆子小。据一些老人说,夏日里坐在太阳下读书或是打盹儿的人,曾在抬头的某些瞬间看到竞技场斜坡上站着一排哈德良[19]士兵,他们目光投入,像是在观看一场决斗;还能听到他们兴奋的呼喊声。这种画面像闪电一样转瞬即逝。

据说卡斯特桥竞技场南面入口下面仍保留着几间凿开的兽室,那是为参加竞技的野兽和角斗士准备的。圆形的竞技场地面光滑依旧,好像不久前刚刚进行过一场决斗一般。从前通往观众席的斜坡小径如今依然作为通道使用,但已覆满了野草。在这种夏末时节,野草枯茎随风倾倒,荡成一片波浪,用心聆听,就变成了高低起伏的风声,飞舞的蓟花花羽也会在上面停落片刻。

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亨查德选择在卡斯特桥竞技场与久未谋面的妻子见面,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日落后外乡人最容易找到的地方。作为卡斯特桥市长,亨查德必须顾全自己的名誉,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还不能约她到家里见面。

快到八点时,亨查德向这个废弃的土堡走来。他从竞技场南面的小路进来,下方正是从前兽室的废墟。很快,他看到一个女人从东边那个大口子,也就是大门处悄悄走进来。他们在竞技场中间碰面了。起先两人都没说话——也没有说话的必要——可怜的女人倚在亨查德身上,亨查德两手抱着她。

“我不喝酒了。”他踌躇着用充满歉意的声音低声说,“你听到了吗,苏珊?我不喝酒了,那晚以后我就再没喝过。”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他感觉到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听明白了。

一两分钟后他说:“要是我早知道你还活着呢,苏珊!但是各种情形都表明你和孩子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用尽一切办法寻找你——四处寻访……登广告。最后我以为你和那个男人去了某个殖民地,在海上遇难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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