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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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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查德夫人搬进了丈夫的大宅子,步入了体面的交际圈,她生活中的圣马丁节[27]就这样开始了;那段日子像夏日的阳光一样明媚。亨查德生怕她渴望更深厚的感情,而自己又给予不了,就下足了表面功夫。比如说,将在凄风冷雨中矗立了八十年、已经锈迹斑斑的铁栏杆喷上翠绿的颜色,为被笨重栏栅隔成小块的乔治亚风格框格窗涂上三层白漆,带来一片生机。作为一个男人,同时又是市长和教会委员,他尽可能地善待她。这里宅邸宽敞、屋顶高耸、楼梯宽大,两个谦逊的女人几乎没有给他增添半点儿累赘。

对伊丽莎白—简来说,这是她最风光的一段时期。她感受到的自由和受到的包容都超出了她的期许。事实上,母亲的婚姻所带来的稳定、舒适和富足的生活,让伊丽莎白—简开始产生巨大的变化。她发现只要自己提出要求,就能得到属于自己的精致物品和饰品,正如那句中世纪名言所说:“索取、得到和占有都是美妙的词语。”内心的安宁让人成长,成长又带来美丽。她并不缺少见识——那源于天生的卓越悟性;而学问和才艺——唉,那才是她缺少的。冬天和春天相继过去,她从前瘦削的脸庞逐渐圆润,单薄的身体丰满起来,有了柔和的曲线。她年轻的眉头上紧锁的皱纹消失了,曾经以为天生如此晦暗的皮肤也变得美丽起来,双颊仿若绽放的花朵。她深邃、阴郁的眼睛有时也会弯弯一笑,但并不多见;这种轻松的表情与她眼神中透出的那种智慧不太相称。和所有吃过苦的人一样,她觉得沉溺于无忧无虑的生活是全无道理的荒谬之事,最多只能偶尔放松作为调剂,因为她过早地习惯了忧虑,一时间无法改变。很多人的情绪都会无缘无故地起起落落,她却没有这样的困扰,从来没有——借用近年来一位诗人的口吻来表达就是:伊丽莎白—简总是清楚地知道心中的忧愁从何而来。她如今的快乐同样也和她得到的可靠保障密不可分。

也许有人会以为,既然一个女孩儿一下子变成了美人儿,有了舒适的生活环境,还在人生中第一次可以支配现金,那么她大概就会把自己打扮得不伦不类了。但伊丽莎白没有。她几乎把每件事情都处理得妥妥当当,衣着上更是如此。在放纵自己的机会面前懂得让步,与在事业面前懂得抓住机会是同样可贵的习惯,而这个不谙世故的女孩却凭借与生俱来的眼界做到了,这几乎是一种天分。她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像灌饮清泉的水中花一样肆意绽放,也没有顶着满头发卷和饰品,若是换了其他卡斯特桥女孩儿身处她的境遇,大部分都做不到这一点。谨慎冲淡了她的狂喜,尽管她允诺自己不改初心,但她仍像田鼠般惧怕命运的犁刀,对很小就品尝过贫穷和压迫、事事小心的人来说,这是很常见的心态。

“我一定不能得意忘形。”她会这样对自己说,“否则触怒上帝,带来磨难,我们母女又要受折磨了。”

现在,我们看到她头戴黑色丝帽,身着天鹅绒外套和丝质短上衣,深色裙子,手中拿着一把遮阳伞。她取下遮阳伞的边穗,只留简单的伞边,用一个小小的象牙环套住。她需要遮阳伞的理由说起来有些奇怪。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白皙,脸颊现出了粉红色,皮肤对阳光越来越敏感,于是她立马开始保护脸蛋,她觉得女人就应该白白净净的。

她现在深受亨查德的喜爱,跟亨查德出去的次数比跟母亲还多。一天,她出现的时候漂亮极了,亨查德用钻研的目光盯着她。

“我刚好有条缎带,就把它戴上了。”她支吾着,以为是自己第一次戴鲜艳的饰品惹他不满了。

“啊……当然……就该这样。”他以一贯的狮子般的粗犷方式回答,“只要你喜欢就好……或者听听你母亲的意见。理当如此……我没有意见!”

不出门的时候,她把头发分成一前一后两部分,宛若在两耳之间形成了一道白色的虹。发缝前面是浓密的卷发,后面梳得很光滑,挽成一个发髻。

这一日,一家三口正在吃早餐。亨查德像往常一样默默地看着伊丽莎白—简的褐色头发——比黑色要浅一些。“我以为伊丽莎白—简的头发……她小时候,我记得你不是说她的头发以后会变成黑色吗?”他对妻子说。

妻子看上去有些惊慌,带着警告意味踢了踢他的脚,低声说:“我说过吗?”

伊丽莎白—简回到房间后,亨查德立刻继续刚才的话题:“天哪,我刚才差点忘记了!我的意思是,看她小时候,她头发的颜色好像会越变越深。”

“是深了,不过又变成这样了。”苏珊回答。

“我知道,别人的头发颜色都是越长越深……我从没听说过还会越来越浅?”

“哦,会变浅的。”她又露出那种不自然的表情,其中的深意日后才能揭晓。亨查德继续说话时,她这种表情就消失了。

“嗯,这样更好。苏珊,现在我想让她改姓亨查德,不再姓纽森了。很多人都已经无意间开始这么叫了,这才是她真正合法的姓……所以平时也应该这样叫……我可不愿意让我的亲骨肉随别人的姓。我会在卡斯特桥报纸上刊登出来,别人都是这么做的。她不会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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