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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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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纽森小姐含苞待放的美貌并未在卡斯特桥引起人们的太多注意。现在唐纳德·法夫瑞确实被这位所谓的市长继女吸引住了,但也只有他一人而已。先知巴录[31]有一句风趣的名言:“姑娘都爱卖弄风姿。”可伊丽莎白—简并不属于这种姑娘。

外出时,她似乎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对外在物质几乎没什么需求。她下了有些古怪的决心,强迫自己不去穿华丽的服饰,因为那与她过去的生活格格不入,不能一有了钱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然而,小小的念头会演变为愿望,而愿望又会滋生出欲望,什么影响都抵不过这种潜移默化。一个春日,亨查德送给伊丽莎白—简一盒精美的彩色手套。她想戴上手套,对他的一番好意表示感谢,可她没有适合搭配的帽子。出于艺术上的审美,她想自己应该配一顶合适的帽子。可有了和手套搭配的帽子,却没有和帽子相配的裙子。现在必须要买齐才行了;可等她买到了需要的裙子,却又发现没有能搭配裙子的遮阳伞。她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又买了把遮阳伞,终于置齐了所有的行头。

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了,有些人说她过去的简朴只是一种隐藏艺术的手段,也就是罗什富科[32]所说的“精巧的欺骗”;她达成了一种效果,一种反差,而且是故意为之的反差。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这也有它的效果,因为既然整个卡斯特桥都认为她很有心计,人们也就都认为她值得关注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受人赞赏。”她心想,“虽然这些人的赞赏可能不值一提。”

但唐纳德·法夫瑞也赞赏她,所以总的来说这还是一段很令人兴奋的时光。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女人味儿,可能是因为从前的她没有什么特色,缺少明显的女性气息。结束了受到空前关注的一天后,她回到家,跑上楼,脸朝下趴到床上,完全忘了会把衣服压皱或是弄坏。“天哪!”她低声说,“怎么可能呢?我在这儿居然成了城里的大美人儿!”

想来想去,往常对光鲜外表心存的恐惧使她内心升起一种深深的悲伤。“整件事还是有不对的地方。”她默默地想,“万一他们知道我是个多么没教养的女孩儿——我不会说意大利语,不会用地球仪,也不会寄宿学校里教的那些才艺,他们一定会看不起我!最好还是把这些华丽衣服都卖掉,买些语法书、字典和讲述各种道理的历史书吧。”

她向窗外望去,看到亨查德和法夫瑞正在晒干草的院子里谈话,市长急躁而热情,年轻人和善而谦逊,如今他们交流时大抵如此。那是男人间的友情,从两人身上能够看出那是多么坚固的力量。然而就在此时,一颗嫌隙的种子正在两人间生根,即将动摇他们友情的基石。

六点钟左右,工人陆陆续续地回家。最后一个离开的是一个有些驼背、总是眨眼的年轻人,十九或二十岁的样子,动不动就半张着嘴,像是没有下巴撑着嘴一样。年轻人走到门口时,亨查德冲他大声喊:“过来,阿贝尔·惠特尔!”

惠特尔回过头,往回跑了几步。“是,先生。”他屏住呼吸,告饶似的说,好像已经知道了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我再说一遍:明天早上要准时到。你知道有哪些活儿要干,也听到我的话了,那你就应该明白我不会再受你糊弄了。”

“是,先生。”然后阿贝尔·惠特尔走了。亨查德和法夫瑞也离开了,伊丽莎白没有再看到他们。

亨查德这样吩咐是很有理由的。“可怜的阿贝尔”——大家都这么叫他——有一个老毛病,总是睡过头,干活儿的时候总是迟到。他其实很渴望自己能跻身于最早到的那一批人,为了能早些到,他在自己的大脚趾上系了根绳子,把另一端挂在窗外;可若是他的同伴忘了拉绳子,他就只能白费力气了。他总是不能准时赶到。

阿贝尔经常给人打下手,有时称干草,有时用吊车吊麻袋,有时跟货车去乡下运回购买的粮食,这个令他苦恼的毛病给大家带来了很多不便。这个星期,他有两天都让别人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所以亨查德才会吓唬他。至于明天的情况怎样,还要看看再说。

钟声敲响了六点,惠特尔还没有来。六点半的时候,亨查德走进院子,惠特尔要跟的马车备好了马,其他人已经等了二十分钟。亨查德开始咒骂起来,这时惠特尔气喘吁吁地出现了,粮商冲他大动肝火,发誓说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他了,如果他再迟到,老天在上,他一定会亲自过去把他从床上拽下来。

“我身体有点儿问题,老爷!”阿贝尔说,“尤其是脑子,我念不了几句祷告词,脑袋就像榆木疙瘩一样僵住了。真的,我从小就这样。从我还没开始赚工钱的时候起,我就睡不好,因为我只要一躺下就睡着,可该起床的时候还是睡不醒。为了这事儿,我也是心急火燎的,老爷,但我也没办法啊!您看昨天晚上,我睡觉前只吃了一丁点儿奶酪和……”

“我不想听这些!”亨查德吼道,“明天货车必须四点钟出发,如果你没到,就滚远点儿。我要让你这懒骨头尝尝我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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