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他的妻子带着女儿到来后,空气里就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的运气。亨查德和朋友们在“国王之翼”的那顿晚饭成了他的奥斯特里茨战役[49]:那以后他也有过成功,却不再是蒸蒸日上。他不能如己所愿,成为相当于市民中贵族的议员了,这一点让他很不是滋味。
“你去哪儿了?”他简单地随口问了一句。
“父亲,我去了趟步行路和墓地,快累散架了。”她连忙捂住嘴,可是已经太迟了。
亨查德一天里已经遇到好几件不顺心的事了,这句话一下子燃起了他的怒火。“以后你不许再这么说话!”他大发雷霆,“‘累散架了’,可不是嘛。人家还以为你是在农场干活儿的呢!先是发现你在酒馆里打杂,然后又听到你说话像个乡巴佬。我受不了了,如果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就没法同时容下我们俩了。”
刚刚受过责骂的伊丽莎白,睡觉时为了有一丝快乐,只能回想白天遇到的女士,并且希望能再见到她。
这时亨查德还没睡。他不准法夫瑞跟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女孩儿来往,是一种出于嫉妒的愚行。他对此思前想后,觉得当初如果让他们继续来往,也许就不用受她的拖累了。最后他猛地起身来到写字台前,满意地自言自语:“啊!他会以为这是示好,还能有份嫁妆——他不会想到我不想让她再住在家里给我添麻烦,而且一件嫁妆也没有!”他这样写道:
法夫瑞先生:
经过仔细思考,如果你喜欢伊丽莎白—简,我不想再干涉你追求她。因此我收回我的反对;但请注意一点——你们不能在我家里交往。
迈·亨查德
第二天天气晴朗,伊丽莎白—简又来到墓地,她四下寻找那位女士时,惊讶地发现法夫瑞从门外经过。他拿着一个小笔记本,抬头看了会儿,好像在边走边算数;不知他有没有看到她,他没有打招呼就消失了。
这让她感到非常沮丧,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心想他大概是看不起她的。她颓然地坐在一条长凳上,痛苦地想着自己的处境,最后非常大声地说:“哦,我和亲爱的母亲一起死了该多好!”
长凳后面的墙下有一条步行小道,有时人们不走那条碎石小路,而是走这条路。这时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碰到了长凳,她向四周看了看;一个人正低头看着她;虽然戴着面纱,但仍然明显能看出,正是她昨天见到的年轻女士。
一时间,伊丽莎白—简满脸惊慌失措,知道她的话被人听去了,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嗯,我听到你的话了。”这位女士用轻快的声音说道,回应着她的目光,“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不能告诉你。”伊丽莎白—简说,并用手挡住了她脸上闪现的红晕。
有几秒钟,她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然后伊丽莎白—简就感觉这位年轻女士坐在了自己身边。
“我来猜猜你怎么了。”年轻女士说,“那是你的母亲。”她抬手指向墓碑。伊丽莎白抬头看着她,似乎在问自己该不该向她吐露心声。这位女士的态度热切而充满渴望,因此伊丽莎白决定相信她。“那是我的母亲,”她说,“我唯一的朋友。”
“但你的父亲呢,亨查德先生还在吧?”
“是的,他还在。”伊丽莎白—简说。
“他对你不好吗?”
“我不想发他的牢骚。”
“你们不和吗?”
“有一点。”
“也许是你自己的问题。”这位陌生女士说。
“怪我……很多事都怪我。”温顺的伊丽莎白叹息着说,“我去扫煤块,那是仆人应该做的;我还说我累散架了……他很生我的气。”
这位女士听她这样回答,似乎更有兴趣了。“你知道你的话给我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吗?”她真诚地说,“他是个急脾气,有一点骄傲,也许还很有雄心;不过他不是个坏人。”她很用心地既没有责备亨查德,又维护了伊丽莎白。
“嗯,是啊,他当然不是坏人。”诚实的伊丽莎白同意她的话,“他之前一直对我很好,但最近我母亲去世之后就变了。他总是这样,给我带来的压力太大了。我想这都是因为我身上的缺点;而我的缺点又是我过去的生活造成的。”
“你过去的生活是怎样的?”
伊丽莎白—简惆怅地望着问话的人。她发现对方也在看着她,便垂下眼帘,然后又强迫自己似的回望过去。“我的过去既不精彩,也没什么特别的。”她说,“但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这位女士表示她确实很想知道;于是伊丽莎白—简就将自己所知道的往事告诉了她,那大体上是真实的,只是没有集市卖妻的那一部分。
和伊丽莎白—简设想的正相反,她的这位新朋友并不觉得惊讶。这让她很快慰,直到想起又要回到那个近来待她刻薄的家,她的情绪才又低落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她喃喃地说,“我想过离开。可我能做什么呢?我能去哪儿呢?”
“也许很快就会好起来了。”她的朋友温柔地说,“如果换成我,我就不愿意离家太远。那你想想这个提议如何:过段时间我想找个人跟我一起住,算是管家,也算是同伴,你愿意来跟我一起住吗?不过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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